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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章夜裏闌珊萬年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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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一)

千層冰山隨著冰甲魔龍消失了,窗外還是很冷。

夜闌披頭散發,眼中深沈難辨。

他即便心脈俱損,面色蒼白,可依舊玉樹臨風,儀表堂堂。

夜闌嘆了一口氣,坐於床沿邊,眼中似乎有著晶瑩的淚花,“想不到,只有在這個時候,你才會完完全全的屬於我。”

月色很白,泛著陣陣冷光,印出他灰白無血色的臉。

“當我幾千歲的時候,為了能去淩天殿,我與魔巫作了交易,當了你殿內的那一座渺小的壁燈。”

她又搖搖頭,吸了幾口氣:“不過不重要了,都不重要了。”

“只有這樣,你才會記得我,對不對?”她充滿傲氣的那雙碧藍色瞳孔不見了,透著一股卑微。

緊接著,她纖纖白指,一眨眼便成五只利爪。

一捅,白色錦裙浸滿血色,彌散開來。

她再用力,咬著牙,硬生生的從胸膛裏,掏出那顆紅顏色的心。

月色照到那顆紅色心臟,鮮艷的血,如雨狂下。

她虛弱的扶著床沿,行動緩慢,再用盡畢生醫術,以心換心。

她看著他的臉終於有了絲毫血色,擡眉望見月色涼涼。她拖著沈重的身子,眼皮很重,但她心裏很明白,這一閉眼,她就再也睜不開了。

即使她當了一萬年的壁燈,他從未看過她一眼。

但她還是喜歡他的。

即使她用盡心機,機關算盡,只換得他厭惡憎恨。

她還是喜歡他的。

縱使他半分情誼,一分都沒用在她身上,

她還是願意傾盡所有。

這生,我來過,

你記得,就好。

(二)

九歌被水麒麟餵了安神鎮靜的藥,過了七天才醒來。

她身子受不得冷氣侵體,得了很不舒服的傷寒。

可盡管在不舒服,她醒來後,沒有哭也沒有鬧,只是目不轉睛盯著一個地方,六神已然無主。

天地萬劫,她只留了一個軀殼於人世間。

這時,水麒麟端了一碗白粥前來,關切的問道:“殿下,你有沒有好點?”

她裹緊了被子,雙目似幹涸的枯井:“璟禹呢?你把他藏哪裏了?”

水麒麟用瓷勺舀了一點滾燙的白粥,放在嘴裏吹了吹:“璟禹公子出去找雪梨了,他說殿下得了傷寒,得喝點梨子汁,止咳化痰。”

九歌一下子就想起當初他得傷寒,自己給他熬得那碗酸溜溜的梨子汁。

她的眼角忽得一酸,雙目就止不住流淚。

她甕聲甕氣的將臉蜷在被子裏,哽咽道:“水麒麟,你騙人!”

水麒麟又吹了一口白粥熱氣,舉起手發誓道:“微臣乃上古神獸,在女媧娘娘面前發過誓言的,絕不騙人。”

九歌將他手裏的碗一推,重新縮進被子裏,語氣比三千寒秋還要淒涼:“水麒麟,我不能幫你找那位‘殿下’了。”

水麒麟一怔,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
九歌捏緊被子,“我答應過他的,他去哪裏,我就去哪裏。”

門被一陣風吹開,細弱的腳步聲。

九歌依舊心如死灰的盯著一處,黯然銷魂。

“是那家的野貓在哭?”

九歌聽到那聲熟悉的聲音,身子突然一僵,久久不能動彈。

他從水麒麟手裏接過瓷碗,細長指骨附在白色勺瓷,舀了熱氣滾滾的白粥,輕聲喚道:“阿九。”並吩咐了水麒麟退下。

那是她縈繞耳邊的‘阿九’,

那是只有他才喚的‘阿九’。

九歌倏然轉身,一把抱緊他的腰,嘴裏含糊不清念著:“是夢嗎?”

“那我永遠不要醒來。”九歌又往他懷裏靠了靠,就像一只隔了幾百年,終於找到主人的寵物。

曲璟禹俯身用掌心觸了觸她滾燙的額頭,“腦子是燒壞了嗎?還不好好喝粥,一點都不聽話。”

九歌眼裏的淚吧啦吧啦一顆一顆掉下來,打濕他的袖子,她哭著說:“我聽話,我聽話,我好好喝粥。”

她端著碗,不消人餵,咕嚕咕嚕一飲而盡。

喝完之後,她又一股腦鉆進他懷裏:“我聽話了。”

她提起袖子抹了幾把臉,摟著他的腰哀求道:“我聽話了,你就不會走了,對不對?”

她握住他冰涼的手,看著他蒼白的臉,恍如摸著一具‘說著話’的屍體。

她突然又嚶嚶哭起來,“我父君說,死人全身都是冷的。”

燭光很暗,照出她紅腫的眼。

她扯著他胸前那團衣襟,在掌心中揪成一朵白色的花:“我之前聽三玄天戲子將過,說人死了後,第七天魂魄會回來。”

她哭得很傷心:“你去輪回轉世吧,不要放不下我。我馬上就跟過來。”

他低頭,見她哭得整個身子都在抖,將她又抱緊了些。

她伸手握住他的銀發,說的很認真:“你去閻王殿幫我占個位置,我要跟你一起投胎轉世。”

“哈哈——”冷不丁,他笑出了聲。

他手裏又握了一碗梨子汁,“你這是打算,為君而死,執君之手?”

“什麽而死,又什麽之手?”她迷迷糊糊,又哭出來:“我都說了不要跟我講這些文縐縐的嘛,我聽不懂。”

她哭的越來越大聲,兩行熱淚就像抑制不住的噴泉,渾身冒著熱氣:“我好難過,你最後一次和我說話,我都聽不懂......”

她一生病,腦子犯暈,就很好玩。

他見她哭得太過傷情,將梨子汁舀了一勺,送到她嘴裏,哄著她:“好了,好了,不逗你了。”

九歌兩眼淚盈盈,可憐巴巴的盯著他,一口吞下那勺梨子汁。

微光襯出他銀發甚為有光澤,九歌揉了揉眼睛,瞅著他又是活人的樣子。

突然,她伸出牙齒,一口咬住他手腕,硬生生咬出了兩排鮮紅的牙齒印。

他被咬的眉頭緊皺:“你的牙是老虎牙齒麽?這麽鋒利?”

她一會兒痛哭流涕,一會兒又大聲笑出來,笑得比漫山遍野的梵偍花還要好看。

她一高興,便打翻了他手裏的碗,躍起來緊緊抱住他的脖子,又親又啃。

他被她噴的全身發麻。她緊緊貼著他的身子,他原本還冰冰涼涼的身體隨著她一陣滾燙,唯有腦子還算清醒。

他蒼白的臉出現兩團紅暈,努力壓制住自己胸腔的那把火:“我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兒,你再不安分,再胡鬧,出了事可別怪我。”

九歌全身僵硬如石,立即聽話的縮到墻角,木納的看著他沖到門外,跳進那池泉水,滾了渾身熱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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